风波至死未尽，他究竟动了谁的奶酪？
詹纳把牛痘疫苗发明贡献给世界的那一刻起，就面对各种各样的排斥、讥讽、攻击、诽谤，甚至安全威胁。反复的调查和无休止的污蔑、诋毁，使詹纳的很多朋友和支持者也对他产生了怀疑，甚至改变了立场。
但他从未退却——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撰文 | 智刚
编辑 | 李研 金庄维
围攻和漫骂也曾使生性开朗豁达的詹纳对眼前的生活厌倦，但除了牛痘疫苗，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家庭和朋友们的忠诚，对名利的淡漠，对人类贡献的期盼，构成了詹纳的——诗和远方。
做一名最普通的乡村医生
1749年5月17日，詹纳出生在风景秀丽的格洛斯特郡千年小镇伯克利。小镇位于伯克利峡谷的山丘之上，广袤的草原，起伏的山岭，英国最长河流-赛文河的分支流经小镇，恬静优美。小镇中央是建于1067年，著名的伯克利城堡（berkeley castle）。
詹纳父母受过良好的教育，父亲是当地的牧师和小学校长。但在詹纳5岁时，父母双亡，他便跟随当牧师的哥哥长大。
詹纳从小就痴迷大自然，每天陶醉在鸟语花香，牛哞马嘶，鸡飞狗跳之中。詹那喜欢收集各类标本，喜欢与小朋友们交换化石。
13岁时，詹纳在当地一个外科诊所做学徒工。
1770到1772年， 是詹纳人生的转折点。他去伦敦拜师英国皇家学会院士、著名外科医生、近代实验外科和解剖学奠基人之一、曾任英国军队医学总监的约翰·亨特（也没有上过大学），学习解剖学、化学、植物学和医学。在那里，詹纳犹如进入一个丰富多彩的知识海洋，大部分的时间倘徉在亨特收集的上万种人类，动植物标本之中。最为重要的是，他从亨特那里学到了如何观察，思考和实践的科学方法。亨特也把詹纳视为自己最优秀和最得意的学生。
在参与研究和分析由班克斯（后来做了41年英国皇家学会主席）随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船长第一次太平洋考察带回的几千种各类标本中，詹纳的表现优秀，因此他被库克船长邀请参与第二次太平洋远行。但詹纳谢绝了邀请，也谢绝了亨特要他留在伦敦，在新建的解剖学校中当老师的高薪聘请。他执意回到家乡，做一名最普通的乡村医生。
詹纳回到家乡后，每天骑马出诊，穿行在草原、树林、河边和山坡。他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鸟虫牛羊，参与每一户居民的活动，熟悉每一名挤奶女工和农场工，知道每天发生的故事。他是当地居民最信赖和爱戴的人。（后人认为，特殊的生活环境，使詹纳能够轻易获得，挤奶女工感染牛痘后，不再感染天花的“故事”。另外，相比于伦敦这些大城市，乡村地阔人疏，易于追踪和观察，也有助于他发现牛痘疫苗。）
詹纳多才多艺，对各种事物充满好奇心，并勇于实践。当载人热气球出现后不久，他就自己动手也制作了一个，首次试飞就飘了12英里。詹纳会吹笛子，拉小提琴，喜欢写抒情诗，一生乐于收集各类标本。他长于地理研究，迷于鸟类和刺猬等动物冬眠行为的观察。他去世前还完成了一篇鸟类迁徙的论文（去世后发表）。
最难能可贵的是，詹纳与导师亨特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在频繁信件来往中，詹纳向导师汇报在自然界的各种发现，亨特指导他如何利用科学的方法观察和实验。很多人知道詹纳是英国皇家学会院士，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不是因为发现了牛痘疫苗，而是对杜鹃将养父母的蛋和幼鸟推出鸟巢的行为观察才获此殊荣。从设计、记录、撰写文章到修改论文，亨特给予詹纳极大的帮助。也是亨特的推荐，詹纳在1789年当选为皇家学会院士。师生友谊一直保持到1793年亨特的突然去世。
除了每天看病出诊，詹纳在学术上也不断探索实践。他改进过酒石酸锑钾的制备，特制过一种催吐剂和治疗眼疾的药膏，研究过风湿对心内膜、心绞痛的影响等。经过正规申请和考核，苏格兰圣·安德鲁大学（university of st. andrew）在1792年授予他医学博士学位。这件事后来也被人诽谤成是花钱买来的。
在公开牛痘疫苗后，除了广受赞誉，詹纳还得面对漫骂以及没完没了的纠缠。1810年，他的子女先后死去。尤其1815年妻子去世后，詹纳开始离开众人的视线，静心享受大自然的赐予，热心为乡亲看病疗伤、排忧解难，继续从事自己喜欢的鸟类生活习性特点的观察。 但对任何与疫苗相关的事，随时听候召唤。
1820年，詹纳首次中风。1823年1月23日，他看访了一位病人，又为临村的一户人家买了过冬的燃料，夜间再次严重中风，26日去世。
詹纳的生活不贫穷，也不富有，全靠做医生的酬劳维生。除了两次政府的奖励，他在疫苗的发现上也没有获得什么利益。在一封用过的信纸后面，人们发现了詹纳留给世界的最后一段话：“我对牛痘疫苗的看法和我第一次公开发现时完全一样，它丝毫没有被后来发生的任何事件而加强，也未被减弱。没有新东西出现，所说的失败也没有发生……” 坚强的信念和不可名状的无奈伴他离去。
詹纳去世后，根据他生前谦虚温和，不寻求炫耀浮夸的性格，朋友们为他举行了私人葬礼。大家认为，詹纳为人类做出如此伟大的贡献，拯救如此多的生命，应是国家的荣耀和自豪，让全国医学界的个人和团体出资，共同为詹纳塑一雕像，将有深远的历史意义。他们也深信，即使是反对过詹纳的个人和团体，此时也定会不计前嫌，积极响应。而最终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只有医师学会送来50英镑，爱丁堡外科学会送来10英镑。
詹纳安葬在他挚爱的家乡，墓碑简洁：向母亲、孩子和人民的恩人致敬！
风波未尽
直到詹纳去世多年后，英国政府才于1840年最终禁止了天花的人痘接种。1853年国会通过预防接种法，3个月以下婴儿强制接种疫苗；1867年该法案将接种儿童年龄扩展到14岁以下，并增加了对拒绝疫苗接种的处罚。
然而，贬低詹纳的言论和否认牛痘疫苗的书籍在百年之后仍未消声匿迹。
英国国立医院病理和细菌学家埃德加·克鲁克山（edgar crookshank）声称牛痘和天花是两种不同的疾病，牛痘疫苗根本没有抵抗天花的能力。他挑起社会争端，制造牛痘疫苗使用政策的混乱。
被称为“19世纪最博学的医学历史学家”的查尔斯·克莱顿（charles creighton）多次出书，称詹纳不仅是一个盗窃犯，还一是个狡猾的江湖骗子（由于他大肆对詹纳的污蔑，最后被人们唾弃）。
为配合反疫苗运动，英国社会和人口统计学家彼得·拉泽尔（peter razzell）医生不顾事实，歪曲历史，出书讽刺詹纳。他说，正是牛痘疫苗的使用，才使英国的人口下降。
200年后，在国际大会上，学者们还在辩论挤奶女工的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杜撰的； 他们还在猜测，詹纳在学徒期间或许就已经知道挤奶女工的故事，或许200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当费卫斯特和大家讨论牛痘时，詹纳也在身边；他们猜测詹纳可不可能花两天的时间，赶到杰西的家乡，盗走牛痘接种技术；也有人相信， 詹纳去伦敦学习时，一定和老师亨特讨论过牛痘接种，并接受过指导；还有人指出，詹纳在亨特去世5年后，才发表牛痘疫苗文章，是詹纳有意而为……
尽管争议与揣测不断，尽管詹纳不是第一个发现牛痘可以抵抗天花的人，也不是第一个使用牛痘疫苗的人，但他将牛痘疫苗抵抗天花的奇迹无偿奉献给了世界。现代医学之父，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创始人，英国科学院士，法国医生威廉，奥斯勒（william osler）说过：“信誉应该给予说服世界的人，而不是先有想法的人。”世界卫生组织（who）在宣布灭绝天花的报告中写道：“不管有什么缺陷和不足，在天花的控制上，《调查》的问世和詹纳的大力宣传推广是与其他接种方法的分水岭。消灭天花功臣，詹纳当之无愧！”
1980年5月8日，世界卫生组织庄严宣布：危害人类达数千年之久的“瘟神”天花，已在地球灭绝。为防止天花重来，2个标本分别保存在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国家病毒学与生物技术研究中心（vector）和美国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防护程度严于核武器。
读完整篇文章，不知大家是否能够回答：詹纳到底动了谁的奶酪？
（图源：pixabay.com）
感谢美国波士顿张德震医师审阅、指正。感谢哈佛医学院医学历史中心提供历史纪念物品。
文章头图及封面图片来源：en.wikipedia.org
